“儿，你是娘活下去 唯一的希望”

何锡裕和母亲麦旺才。

　　30年前摔断脊椎卧床30年,最近又被确诊患白血病，51岁的何锡裕几欲轻生，令81岁的老母亲牵肠挂肚：

　　天亮了，家住麻涌镇大步村的何锡裕望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艰难地翻了个身，痛苦地呻吟着。自从30年前摔断脊椎之后，母亲就一直守护着他，而这扇小窗就是他所能看到的外面的世界。不过，对于卧床整整30年、最近又确诊患白血病的人而言，天，亮与不亮，又有什么分别？

　　“我希望，天永远不要亮，我就这样睡死过去。”不过，何锡裕无数次轻生的想法，都淹没在年迈母亲的泪水中：“儿，你是娘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文/图 记者黄江洁

　　21岁时打工摔成了瘫痪

　　“51岁的人，不能自己吃饭、上厕所，我跟废人没分别。”　　

　　狭小的房间里，何锡裕躺在1米宽的木板床上，床的三面都被糊上了白纸。右侧的小窗，是何锡裕了解世界的唯一方式。床头，2台风扇没日没夜地吹，却仍然无法阻止长期卧床带来的褥疮。

　　背部肌肉大面积腐败坏死、大腿更是烂了个大窟窿。对于何锡裕来说，每一次翻身、每一次进食、每一次大小便，都是一次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51岁的人，不能自己吃饭、上厕所，我跟废人没分别。”

　　30年前，21岁的何锡裕跟家人商量去镇里的工地打工。“我想多赚些钱，娶老婆，生孩子，最好生个儿子。”

　　但是，一次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彻底改写了他的命运。医生说，脊椎断了，下半辈子恐怕只能躺在床上。

　　八旬老母照顾仔三十载

　　“儿啊，以后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无数次，重新站起来的场景出现在他的梦里。每次醒来，何锡裕都会像发了疯一样拼命捶打自己的大腿，但始终没有知觉。“妈，你让我死吧！”

　　母亲的泪水和哀求，让何锡裕心软了。“就当为妈活下去吧。”从此，何锡裕每天躺在1米宽的木板床上，绝望地看着窗外大树年复一年地生根发芽、抽青吐翠、落叶归根，度日如年。

　　不需要日历，何锡裕只要看看母亲，就已然知道岁月为何物。从出事的第一天起，母亲就像照顾婴儿那样照顾自己，从五旬老妇，变成八旬老妪，1万多个日日夜夜。

　　天刚蒙蒙亮，81岁的麦旺才就起床给儿子做早餐，然而帮他抹脸、更换用塑料袋自制的“尿布”；接着买菜、做家务，做好中饭后，一勺一勺地喂给儿子吃；午觉后，麦旺才要给儿子翻身，瘦弱矮小的她，要翻动重过自己一倍的儿子，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

　　11年前，何锡裕的父亲去世。麦旺才擦了把眼泪，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啊，以后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何锡裕点了点头。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儿，你是娘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活下去”的诺言，何锡裕突然不想再继续恪守下去了。几个月前，由于持续低烧，他被母亲推进了医院。诊断结果是“白血病”。

　　“从4楼的病房跳下去一切痛苦都没有了。”何锡裕双手试图支撑起身体，“1米外就是窗户，窗户外面就是天堂。”然而，除了手和头，他身体没有任何部位能动。“我连死的能力都没有。”

　　“妈，求你让我去死吧，早晚都有这一天，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何锡裕平静地对母亲说。麦旺才泪如雨下，紧紧握着何锡裕的手，“儿，你是娘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30年来，几乎每次谈到死亡的问题，母子俩都是这样和解的。

　　“我走之后，娘怎么办？”

　　“低保的钱都用完之后，母亲该怎么办？我不想她人财两空。”

　　医生给何锡裕腿上的大窟窿上了药；护工每天代替母亲给他翻身、抹身、喂饭；社工常常来医院给他念报纸，描述外面的世界。生活似乎有了起色。

　　但是，当得知1个月医疗费自付部分要5000多元时，何锡裕主动要求回家，“我想‘走’的时候可以在家，而不是在医院。”其实，何锡裕是担心，“把低保的钱都用完之后，母亲该怎么办，我不想她人财两空啊。”

　　回到家中，背上坏死的肌肉开始一小块一小块地脱落，何锡裕似乎能听到死神的脚步。他又想起30年前的梦想，“娶个漂亮老婆，生个大胖儿子”。他后悔没能在出事前娶妻生子。“至少儿子能代替我，给父母养老送终。我走了之后，妈怎么办？”

　　母子连心。何锡裕担心的问题，麦旺才其实已经担心了30年。曾患过肺结核的麦旺才向来身体弱，从儿子卧床的第一天起，她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我走了，谁来照顾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