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如何装饰新家,决定了谁会成为中国的宜家、MUJI、HAY

2017-09-21 16:45:00来源:市场部网作者:

 

随着85后、90后开始装饰自己的第一个家,中国的家居市场有了新变化。中国会不会出现自己的宜家和MUJI?谁将成为胜出者?这些问题的答案,将书写于新一代创业者的产品思维和老一代供应商的生产能力结合得更好之后。柴柴在家中的洗衣机区域耍了一个小聪明。她把常用的、外包装花花绿绿的洗衣液放在了洗衣机旁的一个暗柜里,却单单将一瓶最不常用的毛衣柔顺剂拿出来放在了洗衣机上。“因为好看。”她说道。那瓶柔顺剂看着像一罐装在玻璃瓶子里的炼乳。这是28岁的柴柴去年10月装修完的新家。墙被刷成了最浅的灰色,布艺沙发和靠垫用到了深灰、蓝灰和少许明亮的姜黄色。点睛之笔要数家里的近20盆绿植,阳台、客厅、餐厅、厨房、玄关……到处都是它们的影子。尽管打理起来颇为费时,柴柴却认为家里有了这些植物才更有生气,让人心里觉得更舒服。虽然一周只做一两次饭,但柴柴家里餐具的数量甚至比绿植还丰富。她买了不少造型别致的餐盘,几乎每做一次饭就会换一次盛饭菜的器具。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饭会配上很好看的餐具,她就有了继续买买买的动力。

大件商品从传统家具城买,小件装饰品各处淘,是柴柴装饰新家的法则。

几件有设计感的小物品,既有功能性,也点缀了餐厅。

柴柴和丈夫赤赤,茶几上的智能音箱是赤赤的“男性非理性消费”。

30岁的外企公司人Vanessa则把每年收入的30%至40%用来给家中添置装饰品。她家里有十几件法国厨具品牌Le Creuset的锅和杯子、从国外或者淘宝上淘到的装饰画、形状像小雪山一样的抱枕,以及黄铜手冲咖啡壶和手动咖啡研磨机,东西已经多到有点装不下,但她还是会不断留意网络和杂志上与家居相关的内容,随时准备给家里再买点儿什么。“她就是把买名牌(衣服)的钱都拿来买家居了,我们都不怎么买名牌,都更喜欢买这些(家居装饰品)。”Vanessa的丈夫老杨说,不断装饰家的过程,让住在里面的两人都觉得享受且舒服。甚至,他们还把在国外旅行时看中的小茶几跋山涉水背回家。

Vanessa和丈夫老杨周末会在家手冲咖啡,也会一起去上手作课。

阳台上的干花,都是Vanessa和老杨自己做的。

国内不少85后、90后逐渐进入柴柴和Vanessa这样的生活状态。他们对新奇事物的追求和远超上一代的消费力,曾助推了国内服装、护肤、食品甚至旅游行业的升级。现在他们大多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收入和家庭,即使依旧独身一人或者租房住,也想处于一个能让自己住得更加舒服的生活环境中。对这群人而言,选择家居产品更像是在取悦自己。当着手装饰自己的第一个家时,他们需要更符合自己心意的衣柜、床品、茶几、沙发,需要装点居住环境的装饰画和小摆件,即使是毛巾、拖鞋、纸巾架这样的家居日用品,也想尝试一些独特的风格。如果想要从头开始装修一个家,年轻人依然会把传统家居建材城作为购买大件商品的主要场所。柴柴从居然之家为每个房间选了门,也从那里买了沙发,Vanessa则在北京一个传统灯具城里淘到了外观像树枝做的花环一样的吊灯——大型耐用品仍然需要实地体验,让商品看得见摸得着的传统家具城,在这方面仍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若说到一点一点地将家里装饰起来,将一间屋子从实用变得有趣又好看,他们会去另外一类地方寻找一些更有意思的商品。

在国内家居分享社区“好好住”上,Vanessa展示她家装细节的帖子已经被标成了“编辑精选”。她发布的每一张图都被配上简短说明,并将“沙发”“布艺”“卧室”“床头”这些实物关键词用“#”号加上标签,而这已经是“好好住”的用户交流家装内容的标准格式。“好好住”采用图片社交的形式,一头连接着用户。他们有的是要在装修前找资料做功课,有的只是想改改软装给家里换个模样,有的则是Vanessa这样的重度家居爱好者,时刻都在留意着有哪些新玩意儿出现。另一头,好好住也连接着不少家居品牌和设计师。在所注册的账号被认证后,他们可以向用户展示产品,给想突出的关键词也打上一个又一个的#tag#标签,并搜集用户对产品的意见。如今已经有七八百个国内外家居品牌入驻“好好住”。它的创始人兼CEO冯驌告诉《第一财经周刊》,从2016年开始,入驻品牌数量激增,但在公司刚创立的2015年,有意愿入驻的品牌不过二三十个。“前几年它们不认为中国(消费者)有这么好的品位。”冯驌说他每年都会去参加米兰、巴黎的家居展,去年他将App上用户的家装照片在家居展上拿给外国人看时,对方表示难以相信,“完全刷新了他们的观念,所有品牌都非常震惊,说‘这是中国人的家吗’‘他们是设计师吗’。”毫无疑问,一些国外品牌对中国家居市场的觉醒发现得太迟。

如果能早点听到下述关于中国消费者对家居产品购买力的故事,这些品牌或许能够更早进入中国市场——今年7月,日本家具品牌NITORI在上海开出旗舰店,原本设想每天能有2500人的客流,但在开业头几天,日均4000的客流量让门店的货品被买空了大半。NITORI不得不因此限流,让消费者在门口排起长队。而网易刚刚公布了今年第二季度财报,它的“邮箱、电商及其他业务”一项实现净收入33.50亿元,同比增加了68.9%。成立于去年4月、以售卖家具和家居用品为主的网易严选,成了其电商业绩的主要贡献者。无论是“好好住”的入驻品牌、NITORI还是网易严选,它们的产品中已经难觅红木、大理石、镶金边、宫廷式水晶吊灯那些上一代人的家居装饰元素,取而代之的是简约、时尚、新中式、“北欧风”或者“小清新”。在元璟资本合伙人陈洪亮看来,这种风格的转变源于消费者所看重的商品价值的改变。陈洪亮告诉《第一财经周刊》,相比于满足人们生活需求、突出产品功能的传统家居用品,升级而来的新一代家居品牌,会有更多实用价值之外的情感价值——年轻的家居消费者更愿意为产品背后的故事、附加值买单。元璟资本在2015年投资了将家居产品和传统手工艺品结合的电商“东家”,在后者的平台上,所有产品都不再被称之为“商品”而是“作品”。“作品蕴含了制作者赋予的情感和故事,即使是买一只盛饭的碗,消费者购买的不止是一个器皿。”陈洪亮说道。元璟资本投资的另一个家居品牌“造作”看上去则活脱脱像一个北欧品牌。这个创立于2014年的公司产品大多采用了极简的线条和素雅的纯色,水母灯、丝绸椅、软糖沙发、甜点边桌正是它在社交网络上的网红产品。“造作”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运营官关子杉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公司要面对的是那群独立、有见识的年轻都市公司人,为他们提供“有颜值、有品质、价格也还可以接受”的中档产品。而它在今年7月刚刚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B轮融资,IDG资本、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真格基金、晨兴资本都愿意为其下注。家居行业开始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本土品牌,它们不同于已经在淘宝存在多年的那些家居卖家,后者散落在制造业发达的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产品外观多以模仿为主并没有什么差异化,一批货卖完之后,也往往拿不出第二批有相同外观和品质的货。相比而言,新一批入局者更有品牌意识,也更强调自己的独特气质。

创立于2012年的“大朴(DAPU)”,主打无甲醛的床上用品四件套、毛巾等家纺产品,它称自己正在受到更看重健康和品质的年轻妈妈们的喜爱。刚成立两年的家居品牌“好物”则会在每个产品下面标明“欧美质量标准”,暗示它的供应商均是曾经做过欧美外贸单的大工厂,质量经得起考验。小米在今年3月上线了它的精品生活电商平台“米家有品”(8月更名为“有品”)。和米家的各类电器及数码产品一样,即使是床垫、沙发和灯,“有品”都将它们包装出科技感和高性价比,比如方便租房群体搬家、只有8厘米厚、售价只有549元的乳胶床垫,以及得过不少设计大奖、能根据场景调节灯光、却只卖169元的LED智能台灯。在“有品”的办公室,即使过了下午6点的下班时间,依然能看到员工或是匆忙走来走去或是将所有会议室全部占满。有品电商中心副总经理赵欣然说,公司里的人都在抓紧时间上线更多商品,并给App做优化。这些品牌的创始人或者管理者大多颇为年轻,他们因此声称更了解年轻人的喜好。也正是这一群年轻消费者,决定着这些本土新兴家居品牌到底能有多大的市场空间。

峰瑞资本的副总裁黄海将1985年至1990年出生的这代人定义为网购的主力人群,他们见证并推动了日后的中国消费潮流。“2008年左右这群人在上大学,会买漂亮的服装,所以淘宝靠着女装起来了。这群人毕业后进入职场要用化妆品,化妆品电商便在2013年左右起来。然后他们开始生小孩买奶粉,蜜芽宝贝等母婴电商就在2015年左右起来。”黄海认为那些正在被投资人纷纷下注的家居创业品牌,将在85后、90后的带动下找到机会,“现在这群人慢慢到了30岁,工作了租房了结婚了,又成了家居杂货的需求人群。”参与者们或许也在赌一个更合时宜的时代大背景。二战之后,由于商品经济繁荣和人们对居住需求的改变,新一代的瑞典家庭需要那种全新的、价格也能承受的家具。英格瓦·坎普拉创立的宜家公司因此得以从卖钢笔、皮甲、画册、珠宝的万有杂货商向家居零售商转型,并快速发展起来。社会学家三浦展则在《第4消费时代》中记录了日本在1970年代至1980年代的状况。随着经济发展和物质丰富,人们开始重视商品的外观,以及它们带来的色彩,看重“必欲品”多过必需品,也喜欢用一些更有特色的商品来装饰自己的家,体现自己的品位和个性。基于此,日本家居品牌NITORI和MUJI分别在1972年和1980年诞生,发展至今。

如今的中国消费社会,正处在一个和当年宜家、MUJI的诞生背景极为相似的阶段。人们有了更强的消费力,也在探寻更多个性化的选择。

业内对于中国家居市场有多大并没有统一说法,它包括了家具、家纺、日用杂货等所有会在家居环境中出现的东西。有保守者认为这个市场容量有1万亿元,也有乐观者估算它至少有4万亿元。而中国是否会出现自己的宜家和MUJI,成了这个早就存在、正在升级的市场最大的关注点。

柴柴家的电视柜上,购自造作的铁艺花瓶。

第一眼在“好物”上看到Domain铁艺纸巾盒,柴柴就因为它外观的特别毫不犹豫地买了3个。它造型简约,像用一张长方形的铁皮折成一个中空的长方体,两侧用密密麻麻的三角形镂空作为装饰,顶部留一条缝隙刚好用来抽纸。好物像这样讲究造型设计的产品有很多。在它的产品库里,还有外观被加了一个画框的景观花盆、水泥质感的台式座钟和三角形的铁艺挂钩……在同样以设计为卖点的“造作”的店铺中,顾客则能找到用塑料做出丝绸柔软形状的“丝绸椅”,外观像竹质灯笼、其实却是用金属细网做成的“光笼”吊灯,以及像极了甜品马卡龙的“甜点”坐垫。“造作”联合创始人关子杉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公司有80多个来自欧洲的外部设计师,那些造型独特的产品,都是出自他们的创意。为了找准那群看中设计、看中情调的年轻人,造作还会出现在北京设计周、豆瓣音乐节、W酒店,甚至是耐克为篮球明星凯里·欧文做的营销活动上。“好物”的CEO、60后张忠义则把公司鲜明设计归因于团队对消费者需求的挖掘,以及4个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创始人的调研。“好物的几个联合创始人在斯坦福接受了一套很好的消费者需求调研的培训,他们做这个非常专业。”张忠义说道。在“好物”的办公室里,墙上贴着众多消费者调查资料。创始人鲁迈介绍说,好物的调研小组定期会去用户家里做家访,为他们装修得美美的家拍摄照片,记录他们喜欢的家居品牌,并询问他们对一些家居产品的使用习惯和期望,也会聊到对理想生活环境的设想。这些信息在整个产品研发过程中会被反复考虑到。对造作、好物这样的年轻团队而言,新颖的设计、科学的消费者调研和更能吸引目标群体注意的营销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也正是柴柴和Vanessa这样的年轻人愿意购买它们产品的原因。当然,消费者可能很少会去想象那些有趣又新颖的产品背后,常常会在供应链环节遇到各种波折。

柴柴家中的一部分绿植。

柴柴家中的厨房。

“供应链涉及的材料比较多,木的、铁的、布艺的、玻璃的、橡胶的,什么都有,把控也是一个难点。”尽管好物电商开张不到一年,目前只有300多件SKU(最小库存单位),但对85后鲁迈来说,管理供应链或许是比申请去斯坦福留学更难的事。他曾自己去南方的代工厂里摸底过供应链,才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难。除了把控各类产品的原材料,一个好的供应链管理,难度还在于如何争取到供应商的支持。无论是好物、造作、还是大朴,它们都声称自己的商品来自制造工艺和产品质量极高的工厂——这也是能将它们与散兵游勇般的家居淘宝店区分开的另一特点。但在国内现有的家居行业格局里,过去这些工厂大多服务于外资品牌,鲜有同国内品牌接触,更别提和还没有做出大名堂的创业品牌合作。好物因此找到了张忠义来做公司的CEO,一个有20多年家居行业外贸及供应链管理经验的“业内人”。知名供应商拒绝本土新兴家居品牌订单,张忠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做惯了外贸订单的供应商会对国内品牌抱着惯有的不信任。“在国内做生意,要钱是一个最关键的环节,很多人卖了东西(订单),拿不回来钱,要钱比拿订单还难,”张忠义说道,“而且潜规则大于明规则,很多事情到酒桌上解决,靠关系、靠谈兄弟情义。但做外贸的人基本都按规则办事,合同怎么签,信用证怎么开,大家就按这个来,打交道很少请人吃饭,更谈不上喝酒劝酒。”代工厂也会觉得这些年轻的创业者们不够专业。在合作时,创业者会跟他们谈起日活量、月活量,却不懂什么是CBM(外贸行业中个关于“立方”“体积”的术语)、MOQ(minimum order quantity,即最小订单量),也不懂工厂打样之后品牌方不能再换工厂生产的行规。“互联网讲的那一套传统人听不懂,和他们说话都有困难,根本不在一个语言体系。“张忠义说道。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外国客户因为市场萎缩减少了订单,加之人民币升值让张忠义当时所在的企业每一笔外贸生意赚的钱都在变少,当时还正逢国内通胀严重,国内工厂的人工、原材料费、采购成本都在节节攀升。与此同时他看到国内家居市场在逐步壮大,这让他有了不再单独依靠外贸伙伴,另辟国内销路的想法。

他也尝试过2008年左右在淘宝开店,卖自家工厂的产品,结果并不成功。“国内市场我们不懂,消费者需求不会分析,零售我们也不会做。”张忠义发现做惯了to B生意的供应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找订单做订单,却不懂得如何找用户和挖掘用户需求,他们成了空有生产能力、却无法吸引消费者的那群人。这让他有了加入“好物”的意愿,也愿意利用自己20多年的从业经验,在供应商的圈子中“刷脸”找合作伙伴。看上去,想让一个本土家居品牌保持生命力,就不得不让两拨自觉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结合起来。

餐桌下的地毯。

当我们在宁波意法纺织品有限公司(下称“意法”)见到副总经理孟建伟时,他工厂的制造车间正在24小时全天不休地生产织物。这个工厂有着25年的历史和20亩地的厂区,织造、拼接、熨烫、检测的车间一个连着一个,过道里堆着成箱的半成品。等待被运上集装箱的货物,包装箱子上写着“tutuanna” “bandgewoo”的字样,暗示着它们的订单来自日本。意法也会接一些来自国内传统大品牌的单子。而这里的一款以“全棉材质,四季通用为特点的“地中海风格全棉线毯”,最终面对消费者的地方,则是大朴的页面。今年40岁的大朴创始人王治全将那种能够适应互联网品牌需求、小批量接单、并跟着品牌节奏灵活调整订单的供应链称为柔性供应链。“(中国)没有柔性供应链,所以创业门槛太高,说句粗俗的话,商业上的老鸟有机会,年轻设计师没有机会。”王治全说道。外资大品牌会一次性给代工厂下大订单,方便工厂提前安排好生产计划,并将生产成本降到最低,那些新品牌偏向于小批量、高频率下单,这让工厂感到无所适从——想一想,一个做惯了食堂团餐的厨师会如何面对只给一个人做饭的要求,该买多少菜、该做多少量、那些吃不完剩下的食物又怎么处理?更别提批量购买食材的价格折合下来往往比只买一个份食材便宜得多。在合作之前,孟建伟就听说过王治全四处找代工厂的事情,“很多工厂不愿意跟他们做,数量又少,又麻烦,要求又多。”但49岁、样貌格外精干的孟建伟是传统供应商中不多见的“革新派”。尽管他的工厂并没有像张忠义的公司一样在金融危机中遭遇困难,但对外贸订单不稳定的担心还是让他决心开拓国内市场。目前,他正带着3个30岁左右的员工做外贸电商,那些年轻人和他在同一个房间办公,负责公司在阿里巴巴全球通、亚马逊等平台上的业务。孟建伟清楚大工厂们为什么不愿意转型做柔性供应链,除了生产成本和浪费的增加,柔性供应链也牵涉到了用数据系统管理订单。并不是所有工厂都能适应信息化管理那一套。“那些老工人是真不想用,都说扫码还不如自己手写一下。你改变了他以前习惯的做法,哪怕是很勤奋的老工人,都觉得不好玩。”孟建伟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他说相比而言,从前的大单“很简单,车间主任都不需要用电脑”。为了锻炼做柔性供应链,孟建伟2014年年底成了大朴的供应商——即使大朴给的价格并没有它的老客户那么高。孟建伟坚持在意法用起了ERP系统,引导工人用软件和扫码枪,以降低损耗成本、提高生产效率,适应柔性供应链。意法的接单节奏也从老客户那儿的一年两三次、一次上万件,开始调整到大朴的一年8至10次订单,每次1000件左右。与大朴的合作,让孟建伟可以从中摸索出年轻消费者喜欢什么。他的外贸老客户交给意法的订单都是西方经典的花型,比如提花纹、波特纹、波西米亚风、阿拉伯风等等。“大朴做的都是纯色,年轻人、公司人喜欢的颜色,简洁。他们也会弄点小花小鸟讲一些故事。”孟建伟说,他已经在琢磨要在国内找知名IP合作,丰富产品图案,增强原创性。“工厂只有一条路,必须叠加互联网思维。”孟建伟对《第一财经周刊》说道。

图中的小椅子,是一个日本家居品牌座椅的mini版。

从某种程度来说,“网易严选”(下简称“严选”)已经不太需要经历太多和上述创业者一样的纠结和为难,因为它已经算是这个领域里的巨头。“严选”也是高频次、小批量下单,传统供应商同样在最初会对它抱有不信任,但出面解决这个问题的,是网易创始人丁磊本人。严选在创立之初举办过一场供应商大会,用来展示自己做电商的愿景以及与供应商合作的诚意,丁磊出席了那场活动,并在已经离开后,又返场和所有供应商交换名片,告诉他们如果和严选的商务员工接洽不顺利,可随时联系他本人。网易严选的公关总监朱艳莹告诉《第一财经周刊》,为了让供应商安心,他们与供应商签订的都是3至5年的长期合同,并会给尚未结清的货款提供利息。严选的产品海报时常会出现在网易邮箱的开机广告页面上,后者9.3亿的用户量,成了严选电商巨大的流量来源。从资本和电商流量的强大程度来衡量,尽管也是家居行业新人、却有着大公司背书的严选,对供应商有更大的说服力。严选如今已经成了国内家居行业的现象级产物。在去年4月刚起步时,它还仅仅是网易邮箱部门内部孵化的一个项目,整个团队不过10人。而它在去年12月时已经做到7000万元的交易流水,丁磊更是给它定下了2017年营业额70亿元、2018年营业额200亿元的目标。如今,这个项目团队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1000多人。不过,严选背后的成长和经营逻辑也备受争议。在严选的页面上,MUJI、新秀丽、Hugo Boss、Coach的制造商依次在列,这些成功的品牌无形之中都在为严选背书。严选相继推出过MUJI同款的懒人沙发和护颈枕、RIMOWA同款铝制旅行箱、LAMY同款暗格简约钢笔、双立人同款珐琅锅等产品。它们的外观和大品牌极为相似,价格却只是后者的一半甚至几分之一。利用这种擦边球,严选已吸引了足够多更看重性价比的消费者的眼球。Vanessa家的卫生间里挂着从严选购买的擦手毛巾球,她的母亲也用的是严选的床上用品四件套。Vanessa说,她不会抗拒使用网易严选的产品,尽管更多时候她是一个设计师品牌的狂热爱好者。她认为在品质和设计都过得去、价格也很公道的情况下,她不会将“原版”看得太重。

客厅的吊灯像干树枝也像鹿角。

很快,阿里巴巴分出一个专门的团队推出淘宝心选,小米也上线了米家有品,它们的模式和严选有一部分类似——通过寻找知名品牌的供应链发展自营电商。在此之前,小米就曾发布过和MUJI电饭煲极为相似的米家电饭煲,以及和巴慕达空气净化器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净化器。在被《第一财经周刊》问到产品外观太过相似的问题时,小米智能家庭的副总经理赵欣然回答道:“有很多产品,比如说电视,它就是一个方的产品,你不能把它做成三角形吧?电饭煲也可能市面上所有的都一样。”小米生态链的副总裁高自光在一旁继续补充说:“我们确实有一些产品很像别人,我们自己也在反思,但这个东西你还能做成什么样?”高自光以小米最熟悉的智能手机产业为例指出,当iPhone已经做成智能手机中的“最优解”时,其他智能手机也会和它外观相似,很难再有新的突破,因此不同品牌的产品之间也难免会有相似的时候。高的言下之意,也许是想说当某个品类的设计已经达到公认的极致,同类产品想要超越其设计几乎不太现实,这便是客观存在的设计瓶颈。但是,也有投资人直接道破了大公司们扎堆做同款的商业心理。“网易严选必须要把自己的流量最大化,如果只做小众(设计感强的)风格,再拿邮箱9亿的流量给严选,那是浪费。”峰瑞资本副总裁黄海将那些同款视作是一种“最大公约数”——不会有人太喜欢它们,也不会有人太讨厌它们,它们也因此能为大公司带来其更看重的交易规模。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则对巨头们的精选模式表达出了复杂的情感。“它们是在做一件对用户好、但对行业不一定妥当的事。”该业内人士指出,“同款”的确让用户可以购买到他们既买得起、品质又好的产品,但对于原版产品的开发者和生产者来说,却是很大的伤害。对于那些投入大量精力、知识产权却未受到保护的原创者来说,这会是一个扼杀创新和热情的环境。“我大概不会喜欢那种东西,因为都是基本款,没有什么特点。”柴柴说,她还是喜欢更有自己独特设计的产品。作为一个更看重“有故事可讲”的家居品牌的投资人,元暻资本合伙人陈洪亮也认为当下严选模式主营的各种基础同款产品在未来的消费升级中“很难和人产生共鸣”。而面对争议的网易严选也正在抓紧修补自己缺少的设计短板。它成立了一个100多人的原创设计团队,也开始聘请外部设计师。其主打原创设计概念的“黑凤梨”系列产品,正在力图淡化“大牌同款”“大牌同厂”的痕迹。但消费者也会发现,同严选过去的产品相比,这个新系列的产品似乎加入了设计的溢价,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平价近人”。创业者们虽然羡慕大公司的资源,也对它们的“同款”不满,但或许来不及过多抱怨。在争取成为中国的宜家或者MUJI的这条理想之路上,它们还有诸多障碍没有清除。“造作”正试图在南方寻找更多的供应商伙伴。此前它的产品有一部分在北方生产,但在中国,南方才是家居产品的生产中心,那里能让它建立更为稳定且强大的供应链。

Vanessa家客厅的储物柜上,有各种各样有趣的小器件。

2015年年底,起步于大件家具产品的造作,开始开发更多的小件装饰类产品,比如花瓶、收纳盒、装饰画、挂钩等。的确,消费者们装饰一次新家可能只会买一两次家具,却可以跟着季节、潮流和当下的心情不断变换一些家里的小件装饰品。更高的购买频次,也意味着品牌有更多接触消费者的机会。“好物”则在长沙开出了第一个线下家居体验馆。家居产品原本就需要消费者有更多实地感受,这也正是由线上起家的家居产品缺失的一环。如果有更多的人能接触到那些产品,以及由它们搭建起来的样板间,互联网品牌的消费者教育才能更加完善。在“好好住”位于北京望京的办公室里,它的创始人冯驌常常会带来访者参观公司收藏的诸多家具和家居产品。除了员工的工作台采买自宜家,这里的其他所有产品,从懒人沙发、椅子,到茶几、杯子,都来自本土家居品牌。冯驌说他要用这种方式,让所有员工都对国内品牌有更多认同。“我希望公司所有人,还有来谈合作来沟通的都能看到中国已经有这么多的原创品牌,它们在做很好的产品,有能力做出很好的设计。”这些家居领域的入局者,在交流时也总会谈起家居市场更发达的欧美和日本。在那里,人们会根据季节的不同更换床单被套和家里的其他装饰品,也会对一些摆设寄托更多的情感。对任何一个家居品牌而言,那都是更有机会的消费阶段。当问到中国未来能否出现自己的宜家和MUJI时,已经和上千个家居品牌有过交流的冯驌的回答是“一定可以”。冯驌说他不能确定最终究竟是谁夺下王冠。“能确定的是,它必须是一个能做很好设计的品牌,也是一个能搞定工艺(供应链)的品牌。这两种(能力)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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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吕晓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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